《罗曼蒂克消亡史》被大上海掩盖的风花雪月悲欢离合

Like gloves on the wings of a bird

The silken smoke of the words you spoke

Still rises where you lay

Take me to ShangHai

Take me to ShangHai

从《花样年华》，到《金大班》，再到《罗曼蒂克消亡史》，老上海始终是一种不变的情怀，使我忆起狄更斯《双城记》开篇所写：“这是最好的时代，这是最坏的时代;这是光明的季节，这是黑暗的季节；人们面前有着各样事物，人们面前一无所有；人们正在直登天堂，人们正在直下地狱。”

 

影片一开始，便是极具风韵的上海话。

茶楼里，陆先生（葛优饰）与疑似关押工人的周先生看似悠闲地喝着茶。杯盖掠过茶杯，清脆的陶瓷碰撞声在偌大的屋子里回荡，令人胆战心惊。

日本人要在上海开办东亚银行，找陆先生和二爷谈话。二爷正准备再询问收益时，陆一句“喝茶”，淡定地错开了话题。日本人便演了出戏，把陆宅中管事的王妈（闫妮饰）杀了。陆为了给王妈报仇，在妹夫（扎根上海的日本人）的日本餐厅里设了个局，想干掉日本人。但不料他们早有准备，血腥的屠杀拉开了序幕。日本人死了，妹夫也死了。在马仔（杜淳饰）的保护下，陆安全离开。周围枪林弹雨，不断有人倒下，可老江湖终归是老江湖，陆先生还是如“喝茶”一般淡定从容，提起长衫，迈开步子，只在最后小小一回头，看了眼血泊中的妹夫。回到家里，果真一片狼藉，只剩下妹妹的两个儿子。

故事又倒叙到三年前，出现了两个风情万种的老上海女人——交际花小六（章子怡饰）和大明星吴小姐（袁泉饰）。

小六不甘与戴先生（陆的老大）过行尸走肉的生活，在拍电影时勾搭上了大明星赵先生（韩庚饰）。这多让老大面子挂不住啊？怎么办？杀了呗。

可小六对陆说：“我知道你会想办法救我的。”英雄永远都难过美人关。陆让妹夫送小六和赵先生离开上海，不再回来。

老公：“你知道，无论我身在何方，我这颗心永远跟你在一起。”

吴小姐：“你演戏真的演得超级烂，但这句台词讲得很好。”

这两个女人的插叙，仿佛对时代的格局没有什么影响，但却是极狠的伏笔。红颜的消逝意味着美的灭亡，让人不禁恐慌于纸醉金迷背后的千疮百孔，极度孤寂。那个罗曼蒂克的大时代正在如此一点，一点地消亡。

 

故事又回到1943年，二爷和日本人合作开了银行。陆派马仔（杜淳饰）去干掉二爷，碰到了陆的马子五儿（钟欣桐饰）。“你来干什么？”五儿穿着极尽奢靡的貂毛大衣，浓艳的妆容，轻轻地吐出一口烟雾。她痴情于陆先生，所以情愿被干掉，也要亲手杀二爷，以示忠心。

1944年，陆带着吴小姐逃到重庆。饭桌上，吴小姐抱怨：“不喜欢重庆，所以不喜欢吃重庆菜；喜欢上海，就喜欢吃上海菜。”陆被一语惊醒——妹夫一直都在做日本菜。当年的血案开始一一揭秘：妹夫其实是潜伏多年的日本间谍，那颗子弹瞄准他的心脏，却是打在了盔甲上。当初在送小六离开的路上，他杀掉了赵先生和司机，只因小六美艳的侧脸旁，摇摇欲坠的樱桃耳环勾起了他无限的性欲。妹夫将小六囚禁在地下室，为她擦拭身体，做爱，吃饭，做爱，吃饭……饮食男女，吃和性依旧是最底层，最强大，也最畸形的欲望。

“我有时候会想到你，你应该是在北方。”

陆先生终在救济站找到小六，去菲律宾战俘营崩了妹夫。

最终，半生浮沉，一身傲气，不得不在时代的消亡下低头。昔日枭雄站在香港海关安检处，默默地张开双臂，脱下帽子，不带一丝反抗……

 

电影中有段对白很有意思：“电影我没看懂。”

“我也没看懂。导演没打算让大家看懂。这是艺术片，是拍给下一个世纪的人看的。”

周璇的《夜上海》还是不变的欢脱与激情，可百乐门早已熄了灯。男人活着为了成功和女人，女人活着为了爱和男人。就好比妹夫终究没掐死小六，五儿也终究为陆先生而死。其实所谓老上海的风格，不过是一种“端庄”的腔调。

电影中每一帧画面都极力刻画出人物的优雅和淡定，与战争和黑色暴力形成极大的反差，这或许就是昆汀所谓的暴力美学。而故事背景定为侵华战争，就是要以一个恢弘壮阔的大时代，衬托出小时代里活着的人是那么的渺小与无力。

爱情，无论是像五儿那样赴汤蹈火，舍弃生死；还是像吴小姐老公那样懦弱自保；无论是像陆先生那样历经世事依旧念念不忘；还是像妹夫那样只因可怕的性欲所致，那种“于千万人之中遇见所要遇见的人，没有早一步，也没有晚一步”的浪漫早已支离破碎，只剩下残酷的现实支撑着残骸。厮杀，无论是你崩了我，还是我干掉了你，终究都是因果循环，无法逃脱。然而这一切都在历史的变迁中趋向同一个结局——消亡。

街道越是繁华，背影越是苍凉；故事越是精彩，每个人就越是孤独。其实每个角色就像老上海这座城，有着自己的腔调与作派，可上海太大，你的生，老，病，死，皆与它无关。所有的秘密都将被时代无声无息地带走，就像沉入海底的亚特兰蒂斯。

如果你爱一个人，就送他去上海，因为那里是天堂。

如果你恨一个人，就送他去上海，因为那里是地狱。